第(2/3)页 当先一人勒马长嘶,月白蟒袍,面容温润,正是八皇子赵瑞。 他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赵康面前,一脸痛心疾首:“六哥!你这是做什么!父皇钦命的车驾你也敢拦?若是惊扰了圣驾,这罪名你担得起吗?你是要造反不成?!” “造反”这顶帽子扣下来,赵康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。 他死死盯着苏夜,又看了看一脸正气的赵瑞,最终恨恨一甩袖子。 “八弟,你很好!” 赵康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,转身就走,“撤!” 三百军阵潮水般退去。 赵瑞转过身,脸上怒容瞬间化作如沐春风的笑意,对着赵山河拱手:“山河叔,受惊了。六哥性子急,听信谗言,小侄来迟,万望恕罪。” 赵山河面无表情回礼:“有劳八殿下解围。” 赵瑞又看向苏夜,上下打量一番,赞叹道:“这位便是名动东州的苏捕头吧?今日一见,果然是英雄出少年,胆识过人。” 苏夜看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。 笑容很真,挑不出毛病。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,刚好卡在赵康骑虎难下、冲突即将爆发的临界点。 既卖了人情,又踩了赵康,还能博个贤王的名声。 这人比那个只会狂吠的赵康,危险十倍。 苏夜收剑归鞘,淡淡道:“卑职分内之事,不敢当。” 赵瑞似乎并不介意这冷淡态度,依旧笑意盈盈,亲自引着车队从侧门入城。 一进雍定门,气氛陡变。 城外是萧瑟秋风,城内却是死一般的压抑。 宽阔的御街上行人稀少,两侧高楼门窗紧闭。 苏夜敏锐地感觉到,无数道视线从那些缝隙、帘幕后射出来,带着审视、算计和恶意,密密麻麻地扎在车队上。 赵瑞将他们送到御街口便勒马告辞。 “山河叔,侄儿需入宫复命。宫中或许会有召见,叔父早做准备。” 他说完,目光在赵月瑶的马车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调转马头,带着轻骑消失在另一条街道。 车队在一名太监的指引下,拐入皇城西侧一片僻静街区,停在了一幢宅院门前。 高墙深院,只有两名衙役守门。 大门打开,一名身着金章捕头服饰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。 面容如铁,线条刚硬,正是京城总部的“铁面判官”罗威。 此人虽然只是个金章捕头,但他毕竟是京城总部的官。 地位和权利都不可小觑。 “赵大人一路辛苦,下官奉命在此迎候。” 罗威声音无比冰冷,没有丝毫情绪起伏。 就好像说话的不是人类,而是什么石头怪物一样。 只见他轻轻一挥手, 身后的几名书吏立即走出来,开始查验文书、清点人数。 其实以捕神赵山河的身份,再加上公主赵月瑶的身份。 这种行为完全没有必要。 但他还是安排了,而且检查的一丝不苟,程序繁琐得令人发指。 还以为这家伙是故意为难他们一样。 但不知道为什么?众人并没有这种感觉,反而觉得对方做事认真。 几名书吏终于查完了这一行人的文书,确认了身份。 罗威才终于继续开口: “按制,公主殿下居东院,稍后会有宫中女官接管。” “赵大人及随行人员居西院。若无总衙调令,不得擅离,不得会客。京城乃天子脚下,诸位初来乍到,莫要坏了规矩。” 随着他话音落下,二十名京城捕快无声散开,卡住了别院各个出入口。 看起来好像是保护,但同时又何尝不是软禁? 赵山河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指责,只是点点头,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,平静道: “规矩老夫省得。只是老夫明日便要入宫复命,在此期间,公主安危便托付给罗大人了。若是出了差池……” 对方公事公办,他也没有刻意和对方作对。 但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。 既然罗威已经验证了他们的身份,并且安排了侍卫,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安全就全部交给了对方。 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,责任自然也是罗威去扛。 “下官职责所在,自当尽力。”罗威轻轻点头,侧身让路。 没过多久,宫里的嬷嬷到了。 四个面容严厉的中年妇人,带着八名佩刀宫女,径直走向东院。 赵月瑶在跨过月亮门前,脚步顿了顿。 她回过头。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,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。 没有说话,也没有眼泪。 她只是深深看了苏夜一眼,抿了抿嘴唇,转身走进那扇即将封闭的大门。 两名京城捕快立刻上前,交叉兵刃,挡住了苏夜的视线。 夜幕降临。 靖安别院西院,正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。 赵山河屏退左右,脸上那副从容的面具终于卸下,露出一脸疲惫。 “坐。” 他指了指椅子,声音沙哑。 “京城的水,比我想象的还要浑。那个罗威背后有人,明日我入宫,未必能立刻回来。” 灯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 “苏夜,你记住。” 赵山河盯着徒弟,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, “益王赵康今日受辱,必会报复,但他这种明火执仗的蠢货反倒好防。真正要小心的,是八皇子赵瑞。” 苏夜点头:“我看出来了。” “他出现得太巧。”赵山河冷笑。“这人是只笑面虎,吃人不吐骨头。” “他若动手,绝不会像赵康那样喊打喊杀,而是会给你做个局,让你一步步自己走进去,死得合情合理,死得让人抓不住把柄。” “在京城,‘理’字大过天。哪怕你要杀人,也得先占住理。让他先犯错,犯必死之错,那时候你再拔刀,就是替天行道。” 苏夜沉默片刻,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剑柄: “师父放心,我这人最讲道理。” 赵山河深深看了他一眼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,不再多言。 一夜无话,晨光熹微。 薄雾还未散去,靖安别院的大门便被急促的叩击声震响。 来人并非六扇门之人,而是一队身着金甲的宫中禁卫。 为首一人手持金牌,面无表情,声音尖细却穿透力极强,直入内院: “传陛下口谕,宣六扇门总捕头赵山河,即刻入宫觐见!” “陛下有关于东州民情及草原边衅之事垂询,不得延误!” 赵山河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。 竟然早就已经穿好衣冠,坐在大厅之中等候。 他回过头,视线越过众人的肩膀,落在苏夜身上。 那双总是沉稳的眼里,此刻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凝重与警示。 该说的话昨天夜里都已经说完了。 圣旨已经到,就算他再有什么想法,现在也没有意义了。 该来的总会来。 他需要去面对一些危险,苏夜也会面对自己的危险。 这个时候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。 赵山河忍不住叹息一声。 只能转身,大步跨出院门,随禁卫离去。 别院的大门重新合拢,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,仿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。 院内气氛有些沉闷。 刘正雄等人面面相觑,心中皆升起一股不安。 “大人,捕神大人没事吧?” “捕神大人可是得到皇帝陛下召见,能有什么事情?” “依我看,肯定是捕神大人在东州做的好,进宫是要得到奖赏吧?” 众人也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。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赵山河独特的身份。 毕竟如果只是从明面上来看,赵山河已经成功收服了东州各大宗门,并且救了公主。 怎么看都是天大功劳,应该得到重赏! 只有苏夜,眉头紧皱。 心中默默祈祷着师父没事。 可是,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担心赵山河的安危了。 赵山河刚走不到一个时辰,大门再次被敲响。 这次进来的,是一名面生的年轻捕快,胸前绣着铜章,神态倨傲,身后跟着两名挎刀差役。 他目光在院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,最后定格在苏夜身上,下巴微抬: “哪位是河间郡银章捕头苏夜?” 苏夜从廊柱后走出,神色平淡: “我是。” 那铜章捕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冷冷道: “奉罗总捕之命,南城分署有一桩涉及草原奸细的紧急案情,需借调苏捕头前往协查。即刻动身,不得延误。” 刘正雄眉头猛地皱起,一步跨出,挡在苏夜身前,沉声道: “只有口谕?调令文书呢?” “而且苏捕头乃是奉旨护送公主的钦差随员,怎可随意调动?” 那铜章捕快嗤笑一声,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铁腰牌,在刘正雄面前晃了晃: “罗大人此刻正在内阁与诸位阁老问对,哪有功夫给你写条子?” “外勤司统管京城一切外务调派,这是规矩。” “怎么,你们东州来的,连总衙的规矩都不认,想抗命?” 一顶“抗命”的大帽子扣下来,刘正雄脸色微变,还要再争。 苏夜伸手按住了刘正雄的肩膀。 “不要乱来,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!” 他虽然早就猜到了。 自己拜了赵山河为师,又与公主有了牵扯,肯定早就已经落到很多人的眼中。 进入京城也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,但没想到这些麻烦来的那么快,来的那么巧。 赵山河才刚离去,就有人找上门来。 就算他想躲又能躲得了几时? 还不如正面应对! 那铜章捕快显然不怀好意。 调虎离山。 而且是阳谋。 手续看似合规,理由冠冕堂皇。 如果不去,对方立刻就能以“抗命不遵、贻误军机”为由,当场发难,甚至可能引来早已埋伏在周围的高手强行拿人。 那样一来,反而正如了某些人的意,把事情闹大,给赵山河惹来更大的麻烦。 “既然是公事,自当配合。” 苏夜语气平静,仿佛根本没看出其中的猫腻。 他转头看向刘正雄,眼睑微垂,随后极快地抬起,向西侧厢房的方向瞥了一眼: “刘正雄,别院这边的防务,就劳烦你多费心了,我去去就回。” 刘正雄心中一凛,听懂了苏夜话里的潜台词。 按兵不动,守好公主,若有变故,设法联系赵山河。 他咬了咬牙,退开半步:“大人小心!” 苏夜点了点头,整理了一下衣襟,对那铜章捕快道: “走吧。”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。 是一辆全封闭的黑色马车,车窗封死,透不进一丝光亮。 苏夜上车后,车门立刻被从外面锁死。 车轮滚动,碾压过青石板路面,发出单调的隆隆声。 苏夜坐在黑暗中,身体随着车厢的颠簸微微晃动。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行进的时间和转向。 左转……直行……右转…… 不对。 南城分署位于朱雀大街以西,按路程算,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喧闹的市集区域,但这马车行进的方向越来越偏,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混乱,像是进入了某种鱼龙混杂的贫民窟或坊市深处。 约莫半个时辰后,马车停了下来。 车门打开,刺眼的光线射入。 苏夜眯了眯眼,走下马车。 眼前并非想象中威严的六扇门分署大堂,而是一处破败灰暗的后院,四周高墙耸立,墙头插满了防止攀爬的铁蒺藜。 那个引路的铜章捕快早已没了刚才的傲气,神色变得有些阴鸷急切:“苏大人,罗大人就在里面等你,案情紧急,快随我来。” 说完,他不等苏夜回话,转身快步穿过前堂,推开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厚重铁门。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,一股潮湿、腐败混合着陈年血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。 第(2/3)页